江湖上,很少有人御鹤飞行,因为它们的体型纤细,承重不佳。哪怕这只仙鹤在逍遥宫精心养育了百年,把喜山带到山底也已摇摇欲坠,险些落入水中。它跌跌撞撞地落到池边,勉强站稳,跪下来把喜山放平,随后起身。站起的瞬间,颀长的仙鹤立即踉跄了一下,溅起大片的水花,它调整过后终于站稳,低头啄着水里的草,叼出来放在喜山面前。喜山伸手摸了摸它的头,又从水草里拿出可以入药的根茎。她撑着胳膊,起身,一手握着药材,另一只手在空中静静抬起,对着月光翻转过手腕。只见这个姿势保持了大概半盏茶的时间,突然,腕上青色的镯子动了。一圈一圈向外扩散,变得更宽、更细,其中一串抬起头,晃动脑袋,竟吐出了蛇的信子。逍遥宫底的巨蟒原是一对母子蛇,子蛇庞然盘踞在山底,母蛇却是比寻常的蛇小上许多。这对母子蛇被喜山驯服以后,每天都需给母蛇喂养一滴指间血,是以它衔尾缠绕在喜山手腕,乍看上去,就像一个青色的镯子。它活了上百年,可以号令天下的野兽,这会儿从喜山的手腕上起身,发出喑哑的“嘶”声。随着这声音落下,暗处传来一阵窸窣,随后爬出了一只只廊柱般粗细的巨蟒。它们聚在一起,像有灵智一般,协作着将喜山驮在背上,带她隐进黑暗当中。喜山一路向前,偶尔伸出手对着临近的草丛抓上一把,很快就有了不少草药。医毒本是一家,她擅长用毒,疗伤也不在话下,只不过和用毒一样,这些年来也罕有用得到的时刻。她服下药后,靠坐在蛇身上,接过它衔着的火石,点燃了某物。
那东西并无烟气,只有一股淡淡的幽香,顺着风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。这是逍遥宫通讯用的熏香。她躺在蛇背昏昏欲睡,随着时间过去,华山的的追兵也已点亮树林的大半,眼见着就要迫近了。天色将近拂晓时,喜山耳边传来了马蹄的声音。那人一袭黑衣,面色冷艳至极,利落下马,跪在了喜山面前。她单手扶膝行礼,另一只手握着一把出鞘的剑,仿佛下一刻就要毁灭、杀除些什么。喜山朝来人转过身,青衣上血迹斑斑,头发也披散,蛇背后现出一张惨白的脸。见此情景,来人朝她颤颤巍巍地伸出手:“姑姑,你受伤了!”“叫我什么?”“教主……”她的眼里似有幽怨,只重复着说:“你受伤了。”没等喜山回答,她便接着自顾自往下说:“一百年了,费了这么多心血喂养幽荧,为了保住他华山的名望,不惜帮着掩盖青城山一事……”喜山唤她的名字,试图平复她的情绪:“黑链。”然而黑链越来越激动,一双眼睛血红欲滴,咬牙切齿:“你许久不管武林诸事,为了他上了华山之巅,甚至还受了伤!姑姑,多少年没人敢伤过你一根指头了——”“他徐鹤一复活之后要是负你,我定要他不得好死!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