喜山说,我想清楚了,我们一起去扬州,她说的是,“只有我和你”,这和弗妄说的“只剩我和你”,略微有一些差别。她还没有告诉弗妄,师兄已经失忆,她觉得这些话,不应该在见到弗妄的第一眼说。既然她没有告诉弗妄这些,那么于情于理,他不应该知道。哪怕喜山想要安抚他,让他觉得安心一些,那也应该是由她告诉弗妄,再把一切摆到明面上来。她常常感觉到,自己被人推着进入到分岔路口,在一个二选一的节点,不得不做出选择,现在,这种感觉又来了。但是她太困、太困,听到弗妄的话,身体不受控制,只来得及思考这么多,就沉沉陷入睡眠,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了。日上三竿,弗妄早就醒了,却没有动,仍将喜山揽在怀里。喜山呆呆看着他,过了一夜,有些忘记了,她想,兴许是她听错了。就算没有听错,“只剩我和你”,和“只有我和你”,又有什么区别呢,分明是自己这样告诉弗妄的呀。大概是昨晚太过敏感了。她抬头亲了亲弗妄的嘴角,赖在他怀里,不愿动。太阳出来,晒得人暖洋洋的,喜山这才一点点清醒过来。她起床梳洗,弗妄随之起来,喜山问他:“你打算什么时候下山?”看好文请到:p o1 8 c lo ud弗妄说:“寺庙需要人供奉,原本说好了自愿留下的人,前几日也纷纷下山,不辞而别。我想这两天和留下的人再谈谈,安顿好了,就随你下山。”喜山说:“要不要我跟你一起,站在旁边威胁他们?”弗妄失笑,摇了摇头,“侍奉佛珠,需要心诚。”喜山说:“那好吧。”弗妄揉了揉她的脑袋,温声说,“你可以在山上逛逛,不会让你等很久。”喜山认真看着他,说:“你等了我这么久,也换做我等你,这才公平。”他重复着喜山的话,最后笑了笑,说,“好。”喜山问他,“有没有人说你笑起来很好看?”弗妄说:“有。”喜山说:“谁啊?”“你。”喜山有些吃惊,“我?我什么时候?”弗妄说:“你大概是忘了。”他没有继续这个话题,收回手,和喜山一起出门。他去找留在这里的村民谈话,而喜山无事可做,漫无目的地闲逛,一上午过去,又慢悠悠走到最高处的凉亭。白日里,晴空万里,山底下的景色一览无余,看得到青绿色的山,还有连绵的水,灾情已经控制住了。喜山坐在凉亭当中,发呆看着底下的景色,察觉到有人也上到此处。碍于喜山坐在凉亭当中,那对母女没有更进一步,喜山一看,竟然是上山时,遇到的那个问她要地瓜的女孩。她是修行中人,哪怕坐在这里,也能清晰听到远处母女的讲话。可那对母女并不知晓,她们只当喜山听不到,仍在自顾自讲悄悄话。“娘亲,是那个姐姐诶。”
“别过去,他们说她是坏人。”“为什么呀?”“她做了冒犯佛祖的事情。”“什么叫冒犯佛祖的事情?”“你现在还小,以后告诉你。”“可是,娘亲,如果这个姐姐是坏人,为什么我们一见到她,这雨就不下了呀?”那位母亲愣在当场,闻言,就连喜山也呆了一下。她回想着,这件事究竟是怎么发生的。最开始,灾情得到控制,她是从山上知道的,山上食物不够分,压力越来越大,弗妄不得已,将一部分人赶下山,只说,以后不再有水灾。他这么说着,就有人传,说他是佛门弟子,能听到佛祖的声音,这才说出了这样的话。后来竟真的天晴了。晴得如此自然,如此理所应当,就连喜山都没有任何怀疑。她看到母亲将女孩抱起,转身离开,听到她说,“是‘巧合’,只有这个解释,和她没有关系。”喜山慢慢吐出两个字,“巧合”。十年前,喜山和弗妄分开,黑链上少林,遇到一个和弗妄很像的僧人,见到他,喜山放任自己想起弗妄,是巧合。连续暴雨,少林所在的嵩山垮塌,净思离开以后,喜山再也睡不着,不得不下山,是巧合。喜山想到净思,去往少林,路遇避难的人群,跟着他们去往最高的山,而弗妄正巧在那里,是巧合。山上种植着难得一遇的冻土,培育出复活师兄所需的荧草,是巧合。荧草入药,师兄复活,复活以后失忆,是巧合。喜山想,这巧合,或许也太多了,甚至说每一桩每一件,都在背后牵引着她,让她终于走到这样的结局,一个弗妄终于满意,觉得“只剩我和你”的结局。喜山问他,十年间,你在干什么,为什么不来找我。弗妄从未回答过这个问题。但他也没有真的骗过她,喜山说起净思,他说,“我知道”,喜山问他,你会不会觉得我是一个贪心的人,弗妄说,“贪心的人是我”。虚空中,仿佛有一个巨大的铜钟,被不可见之物摇摆击响,钟声连绵不绝。喜山看到弗妄缓缓走上山顶的影子。他逆着光而来,表情隐藏在暗处,看不分明,步履沉着,僧衣摇摆,袈裟红得刺眼。他为什么又会在此时,恰如其分地出现,是想向她解释着什么吗?喜山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,但她却忘记自己站在山顶,突然之间坠入虚空。最后一眼,她看到弗妄骤然失态,提步向她飞来。她有轻功,再不济也能召唤仙鹤,但弗妄关心则乱。他说:“山来。”山体震响,在他说话的瞬间,轰隆着移到喜山脚下,将她稳稳接住。喜山迎着阳光,只觉得头晕目眩,她想起一百年前,她在西域皇陵的地底,第一次看到那本改变她人生的秘笈。“世上有成仙之人,就有成魔之人。”“成魔者