阿四夹起一块笋往嘴里塞,冬笋入口微苦,回味香甜且爽脆可口。她和姬宴平就着热粥抢着把一顿饭吃完了。吃得肚圆,阿四才想起自己还有事没办,只好把那对母女的事情再和姬宴平说一遍:“光记得吃笋,都忘记我还要去找阿娘和阿姊了。”现在这个时间再去宣政殿堵人又有点晚了。姬宴平耐心听完阿四絮叨的一大堆后,拍板说:“这事很简单的,没必要找圣上,我教你怎么做。”“能参加姬难那小子的婚宴、还在国子学读书的娘子,不用知道她是谁的,肯定是文武三品以上的官员子孙。到了这个品级是时常出入甘露殿议政的,你就哪天往甘露殿一坐,当着有其他大员在的时候和长姊聊聊天,说说你婚宴那天碰见了个喜欢的娘子。”阿四晃晃腿,“这不行吧,谁知道我说的是哪个?”姬宴平哂笑:“不用担心这个,每个人都会觉得说的是自家女儿。就算那个某官不在场也不碍事,在场的官员多了,自会有他知道的时候。”阿四小脑瓜转动, 慢慢倒下靠在姬宴平大腿上,问:“三姊,你说我要是在甘露殿说我喜欢那个小娘子, 但厌恶其父, 会怎么样?”“那就更有趣了,”姬宴平低头笑语, “他们就要回去冥思苦想是不是哪个女儿被自己薄待了, 或者打听同僚家的家风, 甚至连御史都要去探听有没有能上告的地方。而阿四还关注着, 那个小娘子的亲父再生气也不会轻易将怒火撒下,而是尽力弥补, 必要等风平浪静。”这不是有趣得多?阿四来劲儿了, 爬起来穿履, 马不停蹄地就要出门去甘露殿。这回她学聪明了,叫了脚程快的力士先去甘露殿说一声,自己则慢悠悠地等肩辇送。临出门, 阿四向姬宴平招手:“三姊今天不回弘文馆了么?”“下午弘文馆要小考呢,我才不回去,”姬宴平懒洋洋地要在妹妹这儿午睡, 好避开喋喋不休的内官。阿四这才想起来,得想办法把科举变成糊名的, 不然后面又有屡试不中的士子大旗一拉,弄一场造反就很可怕了。杀一杀世族倒还好,但是很伤大周朝的寿命呀。又得了一项提醒,阿四笑:“谢过三姊啦。”兴奋地跑出门, 冲向自个儿的征程。徒留姬宴平莫名其妙的,翻身闭眼睡觉, 放弃思考幼妹的想法。力士通传到位,冬婳在门口守着等阿四到来。阿四乐颠颠地跑进甘露殿,果然看见里面多多的人。皇帝瞥见女儿的身影,嘴角一弯,示意正在说话的尚书省官员继续。阿四自觉绕开这群一看就是同一个部门的人,挤挤挨挨贴到皇帝阿娘身边坐下。吏部审查了科举考生的“解状”和“家状”,简单点说就是准考证和个人资料。还得查看三代人的关系和姓名,就算是一个名字与皇家冲撞,或者从前犯了大小事儿的,那都是要被刷下来的。吏部官员将这次筛出来的名单交到皇帝的案头,供皇帝批阅。科举不但分文举武举,还分了女榜男榜,明面上看名额都是差不多的,用的试卷也是一致的。阿四发现了其中的险恶用心,女人科举将将二十年,有条件读书的女人肯定不如男的多,要是同榜竞争,寒门庶民说不定会有所偏向,但分榜就不同了,都会想着两头押宝,说不定还觉得女榜竞争的人少一些,多让女儿读书上进。反正是同样的题目,考出来优劣是可知的,等到女人写出来的卷子足以和男人分庭抗礼乃至更胜一筹了,这分榜也就可以顺势撤下,再博得一点改进、公平的名声。心脏生在里头,只要不把人剖开,谁晓得心到底往哪边偏?阿四心里说得多,面上安静地听尚书省官员说完,才抬头问阿娘:“科举不是来年三月么?怎么现在就开始了?”皇帝笑:“阿四也知道这个?”阿四理所当然道:“我听说过呀,都说这是最要紧的一桩事,朝中宰相大都是进士出身呢。我打听过了,我的几个伴读的母亲基本上都是进士及第的。”“这倒是不假,我当年亲自送她们赴考的,记忆犹新。”有两位也在现场,当即长揖道:“圣上恩德,莫不敢忘。”“两位卿家起身吧,朕不过是和小儿玩笑。”皇帝拿起吏部刚呈上的名册翻动两页,阿四伸长脖子偷看,愣是半天也没瞅中一个眼熟的。皇帝瞧女儿这幅样子就想笑,特意翻到后面,指着一个阿四认识的人给阿四读:“这个人,是谁?”阿四虽然不爱读经书,但识字是不难的,她说:“是阿史那德清……诶,是回鹘的王女。她也可以考科举吗?”“是啊,边境臣属我朝的小国民众只要考得过,都是能来的,回鹘与我朝已经是友邦,当然是可以的。况且,阿史那德清为了阿难都愿意留在鼎都长居,自然要给她一个立足的地方,总不能让人连一份糊口的差事都不给吧?”皇帝草草翻过名车,朱笔一勾,返还回吏部。这倒也是,咱们也不是亏待上门婿的人家。不过,阿史那德清就算官话说得不错,那她也是外国人,写起诗赋来够呛吧?想到这阿四又有些讶异:“难道她学的这样好么?已经能够参加科举了?”皇帝和在场的官员一并笑了,方才的吏部官员站出来说:“阿史那王女其他的都好,经书的理解和作诗上难免不如大周学子,可她毕竟是回鹘人,也可优容一二,比常人宽松一二成,过了太学的考试成为生徒,也就可以参加来年的春闱了。”阿四就说:“那不就是还是一样,既然学识差一些,到头来还是要被刷下去的,又有什么意思?”吏部官员不好说的